今天還是晴天: 9月 2010

總是看到大家引用梭羅在種子的信仰中的一段話

「雖然我不相信沒有種子的地方，會有植物冒出來;但是，我對種子懷有大信心。若能讓我相信你有一粒種子，我就期待奇蹟的展現。」

但是卻始終沒看到對書中其他文字的引用，直到這個暑假，才仔細的看了這本書。

種子的信仰一書好像被歸在自然文學的類別。對於現在的理科人來說，梭羅的文字的確是柔軟的，但是我卻完全的佩服梭羅的觀察力、邏輯、歸納分析及統整應用的能力。他能夠觀察最輕細的種子，也觀察無數的樹林，最厲害的是可以明確的提出數十個森林中各樹種的密度變化，即使是現在許多政府單位委託的環境調查報告也不一定比的上，更何況梭羅所處的時代是還有很多人並不相信大樹會從一顆小種子長出來的呢。

梭羅觀察紀錄之詳細正確、涵蓋的時間軸之長，讓我闔上書後，深深覺得若把這本書歸為文學，那實在是一筆劃掉梭羅大半輩子的踏查。

但是他的文字又真真正正的表達了我們在野地的感動，讓每每只能遺憾自己表達貧乏的我們，胸中那些激動能找到出口。

我將書中喜歡的片斷摘錄如下，跟大家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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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1雖然我不相信沒有種子的地方，會有植物冒出來;但是，我對種子懷有大信心。若能讓我相信你有一粒種子，我就期待奇蹟的展現。

p62大自然造就一個森林，是如此漫不經心，踩著看起來偷偷摸摸又軟弱無力的步伐，卻征服了最遠的距離，得到最偉大的成果。

p79我們可以想像，一片美麗削薄的網袋包住種子，伸出長長的把手，讓風握住，然後把自己交付給風。來吧！帶走種子，為我的族群擴張領域。（梅註：種子的風力傳播）

p82我看到一隻紅松鼠躡足竄上一顆紅楓樹，像在搜尋鳥巢，但此時搜尋鳥巢似乎為時太早，我想看看牠在打什麼主意。我看到牠遠遠爬上細枝頭，樹枝彎得快承不住牠的重量，牠伸長脖子咬下一大串果實，也伸出爪子把成串的果實往內彎，用雙爪一面調整細枝，一面把果子往嘴巴裡塞，像是面對最香甜的果子般大嚼大嚥眼前半熟的翅果。成串的翅果，牠摘了又吃，吃了又摘，還掉了許多在地上，圍繞著牠的是滿樹紅艷艷的果實，簡直像童話裡的水果盛宴，如此的宴席，即使不能算是奢華，也堪稱滿足了。我迎著日頭看那紅色的翅果，被陽光染的通體發亮，錯落在我與那高棲在枝頭的松鼠之間，真是悅人的情景。

p87下午時分，一場大雨過後，我站在米爾水壩上，發現相當於屋頂高度的空氣中飄滿絨毛，起初我還以為是羽毛或是從哪個房子裡飛出來的線頭呢！它們宛如浮游生物一樣沈沈浮浮，有彷彿大塊飛舞的塵埃，時而來到地面。然後我又以為那是某種帶有薄紗翅膀的昆蟲，在屋舍之間與房子上方，隨著緩緩的氣流飄動，並在街道上御風飛舞。

這棵柳樹，就是這麼播種的。它絨毛狀的微塵種粒，也許層不經意地拂過你的面頰，你卻不知道它們在未來的歲月裡，可能長成直徑五呎餘粗的白楊樹。

p131 我留意到長在克里馬提斯溪河平原上的敘利亞馬利筋，果莢已尖尖上翹，準備綻放。當我鬆開一些種子，它們纖細的絲線立刻一骨碌兒地飛散，綻放開來--剩餘的珍品便結成半球體型放射出來，每一根絲線都與鄰居脫離，反射出五彩的霓虹光芒。......我試著釋放一粒種子，它漸漸揚升，起初很慢，像是不太確定，隨著看不見的氣流，一副舉棋不定的樣子，惟恐撞上附近的樹失事。其實不然，當它接近樹木的時候，卻毫不猶疑地上騰，滑過樹梢，隨即感受到一陣強大的北風，便迅速地往相反方向飛去.......

p132這無計其數的種子，展翅飛行，越過一重重高山、平原、河流，循不同的路徑，一直等到風力小憩，去到一個新地方，繁衍它們的種群--誰又能預料它們走了多遠的路呢?...…總而言之，我對秋天發動的每一個冒險行動的命運或結果都感興趣，為了這個目標，這些絲綢彩帶整個夏天殷殷修煉，整整齊齊的排列在輕巧的匣中，以期為最終目標作最徹底的調適--這些莢不只預示了今年秋天的成果，更預示了往後每個春天的成果。只要有一株馬利筋懷抱信仰，結出成熟的種子，誰還會相信聖經中先知米勒或但以理所言關於世界末日將於今年夏天來臨的預言呢？

p135十月裡，如果你偶然經過或是涉過半乾涸的小塘，這些種子就會沾在你的衣服上，數量驚人。你就像在不知不覺中通過一片數不清又看不見的小人國軍隊，他們在盛怒之下對你眾矢齊發，可惜無一能射中高過你腿部的部位。（梅註：種子的動物傳播）

p136鬼針草分布於水湄，拿身草（山馬蝗）分布於崖顛......縱然你彷彿逃命一樣的趕路，它們總有辦法逮住你、黏上你--通常像是有著四、五個大牙齒的長鋸子般，整排整排的黏著你，甚至有時沾在你手上。這些種子如同小嬰兒緊咬母親的胸部一般黏著你，本能地渴望照到一片處女地--急欲佔據新領土，到異域試試運氣; 它們像是偷偷地搭上了你這艘船，知道你絕對不會再帶它們回到啓航的港口。我們不願被這圈套絆住或耽擱，只好被迫載這些種子一程。它們就像一張無形的網，籠罩著我們，整個拿身草與鬼針草家族的種子，就這樣偷偷搭了我們的便車......所以只要肯勤於移動，哪怕是最襤褸的乞丐，最懶散的閒漢，也可以對大自然的平衡做出一點貢獻。......我們常說某人的衣服老舊襤褸(seedy)，是否意味穿久了，破損的一如行將結成種子的植物般難看，抑或是比喻衣服上因為黏著密密麻麻的種子，所以看起來亂糟糟的？

p141水塘剛完成，自然就會搶著在裡面囤積寶貝！雖然你不清楚這些種子是怎麼或何時運來的，大自然卻了然於心。她指揮了一批專利局辦事員，種子就這樣陸陸續續送來了。（梅註：種子的水力傳播）

p144 聖皮埃爾說道：這些植物艦隊一路航行，日以繼夜地隨著小溪的水流，在沒有領航員的指引之下，終於來到未知地域裡。這難道不值得哲學家探討深思嗎？因為水流江瀾，偶爾便有植物種子被沖刷失落在平原上。有時我在急流中見到它們一簇簇堆疊在河床底，聚集在卵石旁發芽，形成一波波帶著海洋顏色的最美麗新綠。彷彿美麗的花神被河神追逐，慌忙間在河神的大甕中掉落了她的花籃。（梅註：種子的水力傳播）

p145 聖皮埃爾也說：......就是靠著這些為現代水手忽略的海上種子與它們航行路線，以前的原住民才能夠朝著它們居住地的向風處，發現新的島嶼......憑著類似的指標，哥倫布得到了另一個世界存在的具體證據......（梅註：種子的水力傳播）

p99 如此微小的開端--就像一粒塵埃--卻是巨樹的起源。普林尼曾經如此形容柏樹：「這真是不容我們忽視的奇妙事實，一棵樹是由如此渺小的種子所生;比較起來，小麥或大麥的種子何其巨大，豆子更不用提了。」他補充說螞蟻特別喜愛這些微小的種子，而「一隻渺小的昆蟲能夠摧毀巨樹的肇始，」更使他格外驚異。

p100如果將地球的起源，以柳樹的種子對照柳樹體型的比例來推斷，據我的估計，地球的起源也不過是直徑不到兩英里半的一個圓球。

p123西元前三百五十年，Theophrastus便在他的天氣預兆裡說：「當薊種子冠毛遍佈海上，即意味將有大風來到。」菲利浦也在他所著的『蔬菜栽培史』裡記載：「當牧羊人在無風的時候，看到『薊冠毛猶自聳動，葉片輕顫』，就會立刻把羊群趕入羊圈，並叫道：上天保佑船隻，免遭暴風雨的摧殘」

p165 卡本特在談到橡樹葉子釋放出來的有害物質時說：「鮮少植物能夠在山毛櫸的葉泥中生長，至於橡樹葉......更使得橡樹根周圍土壤飽含單寧酸，因此能在橡樹根附近生長的數目極少。」顯然這種土壤卻對松樹危害不大。

p220 就這樣，這兩座樹林攜手前進，征服新的（或舊的）土地。松樹派出子弟御風空降，而來自橡樹林裡的橡樹苗，也已在松林下佔據一席之地，等著取代松樹！松樹是先鋒部隊--帶著子弟兵衝鋒，迎接砲火;小小橡樹則蹲距在它們後頭或中間。松樹若是開拓者，橡樹便是隨後而至的移民，承襲前人的餘蔭。我在前面說過，總是有兩、三棵松樹腳程特快，飛跑在前面四分之一哩的地方，進入平原，這正是它們最喜愛的戰場，只靠著某處的一塊石頭或一道籬笆，作為僅有的屏障，攻城略地。透過望遠鏡，你或許能瞧見它們飛揚的羽飾呢！我們知道，即使不用橋樑，它們也能渡過大河，攀越陡峻的山坡，有如一群服裝華麗的義勇軍，無事酷熱與嚴寒，進駐陣地，成為永遠的常備軍隊。
松樹邁出第一步，也是最大的一步。橡樹從容的跟隨在後;松樹好比輕裝步兵，擔任陸軍的前哨和斥喉;橡樹好比手榴彈部隊，裝備沈重，步履堅實，形成一組最堅強的武裝軍隊。

p225牛的這種傾向是如此普遍，你會懷疑牛群和松樹是不是有什麼不解的仇怨;或許牛群知道要保護牠們賴以維生的草地，出於直覺地便會去攻擊這些入侵的松樹，把它們當成敵人看待吧！所以牛隻和松樹之間的夙怨，實在是最自然不過的事。
盛著一陣早被遺忘的風，白松的翅果施施然飄到它們的憩息地;數年後，我們便在這幅風景圖中，看到它們星星點點、欣欣向榮的綠色火焰，使人樂於置身其中，徘徊留連。

p227一個人想活的富足、堅強，一定要在自己的土地上。我在這裡渡過了四十個年頭，學會了這些田野的語言，我因此更善於表達自己。

p233我即將撥弄纖細的蘆葦，奏一首田園旋律，但是我相信，這曲調無一不是愉悅怡人的。